私立中學戲劇The Holdovers表現出假溫暖

THE HOLDOVERS

如果依照書本和電影的描述,寄宿學校的男孩生活一定很悲傷。他們的母親通常都是離異的,手上永遠拿著馬天尼,忙著和新男友飛來飛去,而他們的兒子只能在學校裡無聊度日,漸漸地不知不覺中開始討厭女人。他們的老師總是很無趣。他們的同學通常都是富家子弟。亞歷山大‧佩恩執導的《The Holdovers》——由大衛‧赫明森編劇——中都有這些設定,單獨看起來都很可信。電影後段也有一個真正令人傷心的揭秘,那種痛苦誰都不願意承受,但在現實生活中卻時有發生。《The Holdovers》的問題不在於「發生了什麼」,而是佩恩這位通常被譽為擅長使用尖銳幽默和洞察人性陰暗面技巧的導演,是如何演繹這個故事。就像佩恩的其他電影〈Sideways、The Descendants、Nebraska〉一樣,《The Holdovers》也只是在表面粉飾太平,掩蓋不住其實際的人性情感。這種手法對他來說雖然管用,但不代表就是好的手法。

保羅‧吉亞馬提飾演保羅‧漢納,一位在新英格蘭某寄宿學校「巴頓學院」教授古代史的沮喪無奈的老師。時間來到1969年聖誕節將近。作為懲罰,漢納被要求留校看管「滯留生」——沒有地方可去的孩子過聖誕假期。對他來說這並不算什麼,他計畫用研究把他們的假期時間填滿——不去理會原本應該放鬆的假期。起初有幾個滯留生,但其中一個家長帶他們去滑雪,只剩下一個孩子留下——安格斯‧塔利(多米尼克‧塞薩飾)。學校裡只剩下他們兩個和幾位職員,其中包括談吐尖銳但內心正面承受巨大傷痛的廚師瑪麗‧蘭姆(達薇恩‧喬伊‧蘭道夫飾)—這是她第一個沒有兒子陪伴的聖誕節。她的兒子是這所學校的畢業生(正是因為這份工作才讓兒子能進學校),但已在越戰中陣亡。

THE HOLDOVERS

塔利的母親剛結婚,這次聖誕假期是她唯一的蜜月機會;他的父親的情況不明,不知是離異或死亡。雖然塔利長得很高大,外表聰明,那種半討人厭半討人喜歡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同時熟讀波德萊爾和滾石樂隊,但他的態度很惹人討厭,讓人不想接近。不過也看得出他心理有問題。他母親曾承諾帶他去波士頓,但破諾令他傷心不已。

漢納不在乎,也不想在乎。他和瑪麗感情很好,他們常一邊喝威士忌一邊閒聊,他也會責備那些看不起瑪麗的學生。但對於學生,漢納寧願不去了解他們的人性一面。直到有一天,他決定帶塔利去波士頓參觀博物館,藉此「教學」之名到波士頓,他才了解塔利為何如此困擾。

《The Holdovers》本身設定很吸引:誰不喜歡在波士頓渡過一個溫暖的聖誕佳節,在過程中原本封閉的人們互相取暖相助呢?佩恩也加入了很多懷舊元素,如男孩亂糟糟的頭髮和必備的Badfinger音樂。他甚至用經典的Miramax和Focus Features標誌開場。

但佩恩電影總有太多計算情感的成分。人物不但被驚訝於自己原來有真情實意,導演自己也一樣驚訝,好像突然發現「原來人真的需要人啊!」情感豁然開朗。幾乎每部佩恩電影都有這個模式,唯一可能例外的就是《Downsizing》—一部奇異但不容忽視的科幻喜劇,講述人類(馬特‧戴蒙和克莉絲汀‧韋格飾)利用新科技縮小自己以減少資源消耗。這是佩恩影迷最不喜歡,但也是他最大膽嘗試的一部。(電影也有洪楚的精彩表現。)

《The Holdovers》沒能帶給佩恩同樣的挑戰。電影中也有他慣用的苦澀場面—有時粉絲也會認為這樣很「前衛」,但其實只是粗魯無知。當漢納和塔利在波士頓色情區的書攤閒逛時,一位年長的性工作者搭訕漢納,但他多次婉拒,用他高雅的語調保證自己不需要她的服務,儘管塔利建議他如果想要就去要。也許這個場面想表達,我們應該為年輕人告訴年長者性慾是正常的事感到欣慰。但那位衣衫襤褸的性工作者,只是被當成道具達成目的後就被遺忘。我們應該為這一幕感到高興,好像看到了狄更斯筆下的人性複雜之作。

電影之所以吸引人,還是要歸功於吉亞馬提的表現力。他真的是個優秀的演員,塑造出這樣一位熱愛專業但不懂如何將其應用到現實生活的老師。(其中一個最棒的場景,是他和塔利在波士頓美術館觀賞一個古代壺子,上面有一對在性交的人物。他告訴塔利:「人類經歷中沒有新鮮事。」)塔利這個角色由於塞薩掩藏在眼神後的複雜,讓人既討厭又能接受。但《The Holdovers》給人的任何溫暖,都像是預先設計好的—就像你在寒冷天穿手套時放進去的熱包,目的只是當下就能發揮作用。但沒有什麼能比真正的火焰更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