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以色列竭盡全力避免與哈馬斯發生全面軍事衝突,估計讓一個受控制的巴勒斯坦力量控制加薩走廊比沒有力量控制更安全。為此,本雅明·內塔尼亞胡總理和國家安全機構致力於透過定期攻擊限制哈馬斯帶來的威脅,這個循環已經變得如此常規,以色列人直接稱之為「修剪草坪」。
如今,在10月7日哈馬斯屠殺事件造成超過1500人死亡,顛覆了這一策略之後,以色列正尋求從根本上拔除加薩走廊的哈馬斯,這很可能是一場長期血腥的地面入侵。過去一周以來,以色列國防軍已調動超過30萬名後備軍人,在邊境集結軍隊,開展空中戰役,並在當地進行有限襲擊,已經殺死至少三名哈馬斯領導人。上周四,內塔尼亞胡在以色列南部與軍隊見面。「到最後,」內塔尼亞胡的前高級顧問馬克·雷格夫說,「哈馬斯的軍事機器將被拆除,其政治結構將被粉碎。」
以色列宣布全面對哈馬斯開戰在理解上,這是在猶太平民遭受二戰以來最慘重的屠殺之後。以色列領導人認為,如果哈馬斯無法獲得決定性打擊,那麼中東敵對勢力就會得到恐怖主義手段行之有效的信息。但戰爭會引發混亂,混亂又會引發未知後果。現在以色列、地區和美國官員私下裡正悄悄提出的艱難問題是:哈馬斯之後呢?
以色列尚未闡述後哈馬斯時期加薩走廊會如何的願景或策略。「對我們來說,現在談論這一問題還為時過早,」一位以色列高級官員告訴時代周刊。「重點是打贏這場戰爭。無論如何,第二天之後的事情將需要很長時間。」
但是,創造加薩走廊權力真空,以色列可能會引發一波不穩定和混亂,其影響可能很深遠。激進化的巴勒斯坦人可能會在加薩走廊和以色列平民發動持續的不對稱戰爭。外部激進組織可能利用戰後混亂在加薩招募和擴大力量。地區大國如埃及和沙特阿拉伯可能會在動盪中孤立以色列,同時敵對國家如敘利亞和伊朗可能會因此而變得更加大膽發動新的代理戰爭。「極端主義最容易在什麼環境中滋長?」前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談判代表哈萊德·埃爾金迪說。「權力真空。」新加薩走廊可能會產生更多伊斯蘭極端主義。
考慮到加薩走廊城市可能面臨的破壞景象,很難想像以色列宣布勝利後的一天可能如何。加薩市、賈巴利亞和汗尤尼斯的街道可能被夷為平地。巴勒斯坦平民在以色列戰役中可能死亡數以萬計。更多巴勒斯坦人可能流離失所,面臨人道主義災難,西方人難以想像。
接下來會怎樣?
也許在這種陰暗的現實下,以色列可以與法塔赫控制下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達成協議,讓後者在以色列軍隊合作下控制加薩走廊,以確保哈馬斯永遠無法重建軍事部門。但是,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在約旦河西岸不受歡迎,腐敗和失效已引發民眾的憤怒和不滿。2005-2007年短暫控制加薩走廊後,它在當地的表現也很差,難以幫助巴勒斯坦權力機構乘坐以色列坦克返回加薩。
然後,哈馬斯也有可能在以色列坦克撤出後重新返回加薩走廊。無論以色列即將發動的戰爭結果如何,加薩人民是否願意放棄哈馬斯仍不明朗,因為哈馬斯不僅是一個政黨或軍事部門,它是一個社會運動,源於20世紀80年代作為巴勒斯坦分支的遜尼派穆斯林兄弟會。「現在唯一吸引人的運動就是哈馬斯,」前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官員、現在華盛頓研究所的加伊斯·阿-奧馬里說,「你可以摧毀它的所有實體基礎設施,但很難摧毀這個思想。」
對以色列來說,從安全角度看,最壞的情況是加薩走廊將變得如此不穩定,以至於沒有一個統治實體能夠站穩腳跟。這可能導致權力真空,導致伊斯蘭國或其在加薩走廊拉法城的分支,或其他伊斯蘭極端組織或沙拉菲吉哈德主義運動,或哈馬斯的新版本無論名稱或精神上都將在那裡出現並控制部分領土。「極端主義在什麼環境中最容易滋長?」前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談判代表哈萊德·埃爾金迪說。「權力真空。」
這些不愉快的情景意味著另一種痛苦的可能性:以色列可能感覺需要在加薩走廊駐軍多年。以色列在1967年至2005年間統治過加薩走廊,重返長期佔領將需要以色列國防軍在加薩長期駐紮,但他們很容易成為伏擊目標。這將激發更多巴勒斯坦人對以色列的怨恨,培養新的戰鬥人員。這可能觸發更廣泛的地區不穩定局面,最終可能把美國拖入戰爭。同時也會讓以色列陷入深深的道義和軍事危機。任何重建美國調解的以色列-沙特阿拉伯正常化協議的希望都將化為泡影。該協議很可能從死變成死無對證。小布希總統已經警告過以色列不要重返佔領。
缺乏現實方案正開始產生不現實的方案。一些美國人和以色列人提出了國際託管的想法,即由國際社會在過渡期管理加薩走廊,直到找到永久解決方案,這種做法類似於以前管理委任制度。聯合國將作為管理者,為人道主義援助和重建加薩城市廢墟提供大量資金。實質重建後,維和部隊將監督巴勒斯坦人民選舉新領導人。但是,儘管這個想法在理論上看起來不錯,但很少人認為它是可行的。「這完全是幻想,」巴勒斯坦美國歷史學家、20世紀90年代PLO和平談判代表拉希德·哈利迪說。「這些人生活在另一個現實中。」
以色列尚未闡明一個終局戰略,這令長期從事中東事務的人感到擔憂。只需回顧美國入侵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歷史即可。「人們擔心出現一個類似的下滑趨勢,」阿-奧馬里說。「你打破它,你就負責它。」因此,資深外交官認為,以武力 alone不太可能解決以色列在加薩走廊的問題。它也需要國家政策。「使用武力不能成為目的本身,」羅斯說。「必須重視這將帶來什麼政治結果。」
不幸的是,很少人看到以色列全面擊敗哈馬斯後可能出現積極結果。「我們面臨的不是好壞方案或好壞選項,」長期從事以色列中東分析的資深記者阿維·伊薩哈羅夫說。他也是電視劇《法烏達》的聯合創作者。「我們面臨的地方在於壞、更壞和最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