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遲到了。
他在美國國家檔案館發表演講的邀請函,已經發給數百位賓客,包括國會領導人和拜登政府的高級官員。這場演講被視為他9月底訪問美國的主要活動,將給他一個機會,利用烏克蘭戰時總統一貫的雄辯,激發美國對抗俄羅斯的支持。但事情並未如預期發展。
當天,澤倫斯基在白宮和五角大樓的會面延誤了一個多小時,等他終於在下午6點41分開始演講時,他看起來心不在焉且不快。他讓妻子、第一夫人奧蓮娜·澤倫斯卡在台上代為傳達烏克蘭的韌性信息,而他本人的表現顯得生硬,似乎只想快點結束。在一次頒獎儀式中,他還催促組織者快點完成。
他後來表示,當晚的疲憊感,不僅源於戰爭期間領導的壓力,也來自不斷需要說服盟友,在他們的幫助下,烏克蘭可以獲勝。「沒有人像我一樣相信我們的勝利。沒有人,」澤倫斯基在訪問結束後接受《時代》雜誌專訪時表示。他說,要在盟友中灌輸這種信念,「需要你所有的力量、精力。你明白嗎?這需要你所有的一切。」
情況只會更加困難。戰爭進入第二年,烏克蘭仍有五分之一領土被俄羅斯佔領。已有數萬士兵和平民喪生,澤倫斯基在出訪時也感覺到,全球對戰爭的興趣已經減弱。國際支持的程度也下降。「最可怕的是,世界的一部分已經習慣了烏克蘭的戰爭。」他表示,「人們對戰爭的疲憊感就像浪潮一樣滾滾而來。你在美國和歐洲都可以看到。當他們開始感到有點累時,對他們來說就像一場重播的節目:『我不想第十次重看這集。』」
美國公眾對烏克蘭援助的支持度,過去幾個月已經在下降,澤倫斯基的訪問也沒有重振支持度。根據路透社在他離開後進行的調查顯示,只有41%的美國人希望國會提供更多武器支援基輔,低於6月烏克蘭發動大規模反攻時的65%。那次反攻進展緩慢且傷亡慘重,讓澤倫斯基更難說服夥伴勝利就在眼前。以色列爆發戰爭後,就連維持世人對烏克蘭的關注也成為一大挑戰。
訪問美國後,《時代》雜誌跟隨總統及其團隊返回基輔,希望了解他們對收到的信號作何反應,特別是不斷要求澤倫斯基打擊自己政府內部腐敗的呼聲,以及對這場無止境戰爭興趣減弱的現象。我第一天到達基輔時,問了他圈子裡的一位成員,總統當時的心情如何。答案毫不猶豫地說:「生氣。」
他以往講話時的幽默感和活力,在戰爭第二年已經消失無蹤。「現在他進去接獲情報,下達命令,然後就離開了,」一位資深團隊成員告訴我。另一位說,澤倫斯基最感到被西方盟友背叛。他們沒有給予足夠的武器,只給予生存下去的武器,而非獲勝的武器。
但他的信念沒有改變。儘管最近戰場上有些挫折,但他不打算放棄戰鬥或談判和平。相反,他對烏克蘭最終戰勝俄羅斯的信念更堅定,幾乎具有宗教般的色彩。「他自欺欺人,」他最親密的一位助手對我感到沮喪地表示。「我們已經沒有其他選項了。我們不在獲勝。但試試告訴他這一點。」
一些助手表示,澤倫斯基的固執已經影響了團隊制定新戰略和傳達新訊息的努力。在討論戰爭未來時,唯一禁忌的議題就是與俄羅斯進行和平談判。根據最近的民調,大多數烏克蘭人將拒絕這樣的舉動,特別是如果涉及放棄任何佔領領土。
澤倫斯基堅決反對即使是暫時停火。他告訴我:「對我們來說,這意味著為後代留下開放的創傷。也許這可以暫時平息國內外一些人的情緒,尤其是那些想以任何代價結束戰爭的人。但對我來說,這是個問題,因為我們留下這股未爆的力量。我們只是推遲它的爆發。」
去年年底,在之前訪問華盛頓時,澤倫斯基收到英雄般的歡迎。白宮派美國空軍飛機在波蘭東部將他接送到聖誕節前幾天,隨後在F-15戰鬥機的護航下,將他送到華盛頓郊外的安德魯斯聯合基地。當晚,他在國會聯席會議上宣布,烏克蘭在世界舞台上已經戰勝俄羅斯。
當時我在觀眾席上數算,在我停止計數前,澤倫斯基已經獲得13次起立鼓掌。一位參議員告訴我,在他30多年國會生涯中,從未見過外國領導人獲得如此讚賞的接待。少數右翼共和黨人拒絕起立或鼓掌,但對澤倫斯基的支持全年都以兩黨共識和壓倒性票數通過。
這次氣氛已經不同了。烏克蘭援助已成為聯邦預算辯論中的一個爭論點。一位參議員告訴我,他們已經厭倦了這場戰爭。